第24章 何去何從
關燈
小
中
大
這次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，夢裏都是與衛玠的過往，從初次相識，互相欣賞，再到相戀。
最後一幕是他拿著瓷壁簿如錢，通透如玉脂的茶盞，我對他說，得成比目何辭死，願作鴛鴦不羨仙。
“醒了？”衛玠端坐在榻邊出神，看到我睜開眼睛，嘴角扯出一個笑。
“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？”我抱著破釜沈舟的心情坦然地問。
衛玠搖了搖頭：“要問的問題沒有，有幾件事倒是要告訴你。”
“什麽……事？”我心裏有些忐忑，怕他說出什麽可怕我不知道的事出來。
“那個妙藍，一直堅持，你是她家走丟的娘子，還說你肩頭有塊傷疤……”
我不自覺的摸了摸肩頭凹凸不平的一塊，心裏拔涼涼的。
“蝶香已經看過。那丫頭很執著，說是你去哪，她就去哪，所以只好暫時把她安排在衛府，怎麽處理，還得你說話。”
衛玠遞過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，我捂在手裏，還是覺的冷。
“張魚蓮不再追究妙藍的事，說是過幾天再來看你。”
“如…想回去的話，隨時都可。”
“如…你願意的話，後天，去羊府提親，如何……”
空氣安靜的出奇，只有滴答滴答的水撞擊水的聲音，衛玠謹慎地幫我擦臉，又拿走我手上的茶盞：“換一盞。”
我眼裏只有衛玠，耳朵裏一直重覆著他說的話——去羊府提親，如何？
我自然是一百個願意，一萬個願意。
他是我等了兩世的人，能與他攜手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。而且他願意為了匹配我新的身份，匹配我泰山大族羊氏的身份，舍棄青梅竹馬樂氏，娶我為正妻。
衛玠是在向我求婚嗎？
我內心是激動的，激動的說不出話來，手腳發抖，眼淚也不受控制流的自然。
拉住衛玠去倒茶的手：“我不是有意騙你的，是真的記不起以往的事情。那天，我在人群中醒來後，便如重生一般，這身體的主人是誰，我真的不記得。”
“我沒有怪你，母親阿姐她們也不會怪你。”衛玠回握了一下手安慰我：“你還說我身體弱，自己不還是暈倒幾次。”
“衛玠，”我抱住他要離開的身體：“你愛我嗎？”
衛玠的身體陡然僵直幾分，估計在審視這個問題該怎麽回答，而我卻很著急緊張：“還是，你只是想娶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，那個隱士寫的書？”
衛玠的手指慢慢地撫摸我的頭發，一下一下有條不紊，像他本人一樣，給人愉悅舒緩的觸感。
“如果說請教夜觀星象，只是留住你的借口，你怪我嗎？”
體內熱血瞬間沸騰，心跳蹦蹦直跳。
住在衛府這麽久，都快忘記來這兒的初衷。
仔細算算，我們一起夜觀天象的機會總共才那麽兩三次，夜游邙山之後，也一起在夜空下賞過星星賞過月，也只是欣賞而已。
衛玠從不問這顆星叫什麽，那顆星叫什麽等問題，我說什麽，他就聽著，偶爾吟誦幾首詩賦應景。我這個兼職“西席”太不稱職了，而我居然心安理得地在這住了近一年，眼看著由知交關系演變成情侶。
等了這麽久，他終於說出我想聽的話。
“當然要怪你，”我說。
能感覺到衛玠聽完這話緊張了一下，忍不住擠出幸福的淚水，接著說：“怪你現在才告訴我，你該早告訴我的啊。”
“我，不太會表達自己。”衛玠繼續撫摸著我的頭發。
你只是不會表達愛意罷了。
“知道你心裏有我，很滿足。不管以後發生什麽，只要你記得我是愛你的就好。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要學會放手，不管你有多在意多喜歡……是放手，不是隱藏。”
“放手和隱藏有何不同？”
“從表面上看，兩者是一樣的不在意。可隱藏時間久了，會有爆發的可能，且會傷到自己。而放手，就是放下心裏的執念，沒有副作用，不會傷到自己。”說完，覺的自己剛才說那些話，是件錯誤的事。
明明知道與衛玠不可能在一起，卻還是問他是否把我放在心上。知道他心裏有我，又勸他放下。
我終究是貪心的，貪了衛玠的心，他給了，我卻又不敢收下。
“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？”衛玠問。
是啊，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？
我能說這身體的主人命運多舛，註定要失言不能與你白首了嗎？
“沒什麽，只是一時感言。你覺的我說怎麽樣？”
“如果能放下，就不會隱藏，兩者該是易難遞進關系。”
“是嗎？”
真是一針見血，我倒是忘了衛玠最擅長清談的，跟他談這個，腦袋燒過火了不成。
聽我說了一通糊話，看我還算正常，衛玠才放心離去。
剛才因他那句“如果說請教夜觀星象，只是留住你的借口”最直白的情話引起加速流動的血液漸漸停歇，自己像身體被抽幹了一樣，躺在床榻上，渾身無力。
“娘子，要不要沐浴？”蝶香站在一旁問。
無奈苦笑，記起游湖那天對蝶香說的話，想必她現在也知道我這身體的身份了。
泰山南城羊氏，百大世族位列前十。
所謂的三羊開泰便指羊徽瑜、羊祜、羊琇三個堂姐弟。
羊徽瑜，晉景帝司馬師的第三任皇後；羊祜，西晉名將，坐鎮襄陽經魏晉兩朝而不衰；羊琇，幫助司馬炎取得帝位，母親是名門將女辛憲英。
泰山羊氏，何止三羊。
我泡在浴桶裏，水暖熱了我身體，也暖熱了腦袋，摸著肩頭上的疤痕，之前也好奇過，嬌嫩的身體怎麽會有這塊疤呢？原來是為了確認身份。
“蝶香，之前跟你說的話我一直都記得，現在，你要好好考慮考慮了。”
“娘子的意思是……”
我用手扒拉了下水花，任蝶香擦拭：“跟著我，可能會吃很多苦，可能某天會沒飯吃，餓肚子，也可能會遭他人的冷眼，被人罵。所以何去何從，你得自己選擇。要是想找個夫家，我就給你一份厚禮，如何？”
“娘子……”蝶香放下手中的絲布，站在我對面，眼睛裏滿是疑惑。
“你是聰明的，未來的路還很長，我不想你跟著我吃苦受罪。能給你的，也只有這些身外之物了，能明白嗎？”
蝶香當然不能明白，她再聰明也不會想到將來我受的磨難和屈辱，超越了饑餓，超越了身份。
“娘子，蝶香願意跟著您。”
“不再仔細想想？”
蝶香搖搖頭，繼續幫我擦背：“蝶香從小就被賣到這裏，衛家待下人還是寬厚的，只是蝶香明白，再寬厚也只是下人。娘子待人與他們不同，讓蝶香覺的自己是個真正的人。”
“蝶香，也許有天你會改變這種想法。”
把老夫人送的胭脂水粉、金銀首飾以及身上的全部家當分成兩份，給格理格娜。
作為一個借住的客人，拐走人家的家仆是件不道德的事，如果一次性拐走三個，顯然更不道德。我雖不是多麽有道德的人，但沒道德到這種程度的事還是做不出來。
所以不管格理格娜意願如何，我能給她們只有這些財物，也不枉費相處一場。
未及衛玠到羊府提親，第二天便有羊府的人找上門來——要人。
來者被一眾奴仆圍著且聲稱是羊府一等管家，禮節性的問候過，直指妙藍就在衛府，有許多人證明，昨天妙藍就是隨來京尋父的羊家二小姐一起進了衛府。
情況比較雜亂，老夫人一直沈默不語，衛璪又進宮職辦，據說衛玠當時只是禮貌性地回了句，便請我和妙藍出來認人。
大管家見妙藍比見我更熱切些，又看了我兩眼：“十三娘子，大人尋你的好辛苦啊。”
羊氏家大業大，正出的庶出的，枝葉繁盛。妙藍說我在羊家排行十三，是父親與第二任正妻所生，在家族排行十三。
沒有稱呼名字的習慣，基本都是按出生排行稱呼，十三娘子。
羊玄之尋我辛不辛苦我不知道，可大管家這聲音淚俱下，下一秒馬上就能哭出來的腔調，確實有感染到我。
“玠郎君說，娘子因受驚嚇而失去部分記憶，是小的照管不周，早該多派幾個小廝接娘子才是。”大管官又自責一番，面相頗苦楚。
“大管官，不必自責，也怪我不記得事，忘記了回家的路。”妙藍想說什麽，被我制止住。
這丫頭一說話，準沒好事。
長的是可愛喜慶，就是嘴巴跟她年齡一樣沒心沒肺，否則事情也不至於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。當時圍觀的人那麽多，妙藍口齒比專業播音員還要標準清楚，又哭成那樣，我想偷梁換柱，貍貓換太子都沒餘地。
所以，這次堅決不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。
妙藍再沒心沒肺，也看出了我的心思，很識趣低頭閉嘴，且不離我半步，生怕我丟下她不管，一副可憐無辜，受了數不盡委屈的樣子，讓人不得不心軟。
“好在，有妙藍。”我補了句。
“娘子，妙藍……”話未出口，眼淚已像開了閘的水龍頭，嘩嘩往外流，不哭個驚天地，也要來個泣鬼神。
“過去的事，就不要再提了，好在大家都無事。”
妙藍抿了下嘴巴，不再言語。
“大家管，這段時間多虧衛老夫人照顧，才不至於流落街頭，這份恩情，如…十三不能忘。你說呢？”這身體有名字，我卻不願意叫，轉念間，還是十三更好恰當些。
“十三娘子說的是，大人已經吩咐過，娘子自行行事便可。”
大管官掃了一眼衛府，待看到衛玠時，呆楞了一下，把腰彎的更低些。想來他也知道，當時與我一起在街上的是衛玠。
“老夫人，珂姐姐，王姐姐，這段時間，承蒙各位照顧，如……十三才無衣食之苦，請受十三一拜。”彎腰行一大禮。
眼前飄過種種過往，喜的憂的都歷歷在目，原本以為自己不過是衛府的一個過客，原本打算借住一兩天，卻不想這一住便是大幾個月。
曾經被他們懷疑過，冷眼過，另類相待過，但更多的是信任，因衛玠而無條件接受我這個來歷不明的人，隨時間醞釀的感情已經發酵，在我們之間蔓延。
衛家人對於兗州如初的問題只字未提，僅憑這點，衛家這個恩，就得記一輩子。
“好孩子，你終究是有福的，以後要多來這兒走動走動，阿珊阿琳出嫁了，你珂姐姐寂寞的很。”老夫人一如初見時，慈愛地撫摸著我的手。
我點點頭。
“十三娘子，放心。”衛珂張嘴要長篇大論地說的樣子，最後濃縮成六個字。
我明白她的意思，她是告訴我，衛家會幫我保守秘密，讓我安心。
我有又什麽不安心的呢。
命運的年輪已經定格好行程，我所能做的，不是照著行程走，便是被行程推著走。行程的細節雖然不太了解，但大致路線是定位好的，不容我隨意改道。
一陣孩子的哇哇聲音打斷我的思路，王茵抱著孩子上前，滿眼慈母地看我：“妹妹，以後要常來，阿崇會想你的。”
三個多月大的衛崇瞪大了眼睛看我，孩子的眼睛烏黑明亮，像是能看透一切。待看清，我沒什麽不同，咧嘴笑了起來，聲音回蕩在整個客廳，引得老夫人要抱過去逗趣，沈悶的氣氛被瓦解成融融地喜悅。
衛玠沒有像往常一樣去逗衛崇，眉目清明地站在一邊。
相信他也感應到了此次離別，再相聚便很難了吧。
“衛玠，跟你要個人。”我故作輕松道。
“誰？”
“蝶香，跟她相處慣了。”
“好。”衛玠毫不猶豫地回答，臉上飄著笑，極度光華。
衛玠精神時比愁苦時美多了，尤其是他作學問時。
一旦極度投入其中，能寫寫畫畫三五個時辰不停，墨要一直不停的磨才能供應的上。記得有次，他寫的很投入，我在一邊幫他磨墨，手指腫了兩天。從那以後，衛玠收斂許多。
可我喜歡他認真的樣子，大抵是因為投入做事的人最有魅力。衛玠長的本來就美，又耐看，再加上這獨一無二的魅力，我竟看癡了好幾回。
就像他現在這樣，周身都泛著光，養眼奪目。
這是我等了兩世的心上人吶。
“謝謝你……”
這是我心底最想對他說的話，後半句是，愛我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好吧，寫哭了，離別啊，這一別，經歷了那麽多事。
啥都不說了，打分送花花吧。(☆＿☆) (*^﹏^*)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最後一幕是他拿著瓷壁簿如錢，通透如玉脂的茶盞，我對他說，得成比目何辭死，願作鴛鴦不羨仙。
“醒了？”衛玠端坐在榻邊出神，看到我睜開眼睛，嘴角扯出一個笑。
“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？”我抱著破釜沈舟的心情坦然地問。
衛玠搖了搖頭：“要問的問題沒有，有幾件事倒是要告訴你。”
“什麽……事？”我心裏有些忐忑，怕他說出什麽可怕我不知道的事出來。
“那個妙藍，一直堅持，你是她家走丟的娘子，還說你肩頭有塊傷疤……”
我不自覺的摸了摸肩頭凹凸不平的一塊，心裏拔涼涼的。
“蝶香已經看過。那丫頭很執著，說是你去哪，她就去哪，所以只好暫時把她安排在衛府，怎麽處理，還得你說話。”
衛玠遞過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，我捂在手裏，還是覺的冷。
“張魚蓮不再追究妙藍的事，說是過幾天再來看你。”
“如…想回去的話，隨時都可。”
“如…你願意的話，後天，去羊府提親，如何……”
空氣安靜的出奇，只有滴答滴答的水撞擊水的聲音，衛玠謹慎地幫我擦臉，又拿走我手上的茶盞：“換一盞。”
我眼裏只有衛玠，耳朵裏一直重覆著他說的話——去羊府提親，如何？
我自然是一百個願意，一萬個願意。
他是我等了兩世的人，能與他攜手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。而且他願意為了匹配我新的身份，匹配我泰山大族羊氏的身份，舍棄青梅竹馬樂氏，娶我為正妻。
衛玠是在向我求婚嗎？
我內心是激動的，激動的說不出話來，手腳發抖，眼淚也不受控制流的自然。
拉住衛玠去倒茶的手：“我不是有意騙你的，是真的記不起以往的事情。那天，我在人群中醒來後，便如重生一般，這身體的主人是誰，我真的不記得。”
“我沒有怪你，母親阿姐她們也不會怪你。”衛玠回握了一下手安慰我：“你還說我身體弱，自己不還是暈倒幾次。”
“衛玠，”我抱住他要離開的身體：“你愛我嗎？”
衛玠的身體陡然僵直幾分，估計在審視這個問題該怎麽回答，而我卻很著急緊張：“還是，你只是想娶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，那個隱士寫的書？”
衛玠的手指慢慢地撫摸我的頭發，一下一下有條不紊，像他本人一樣，給人愉悅舒緩的觸感。
“如果說請教夜觀星象，只是留住你的借口，你怪我嗎？”
體內熱血瞬間沸騰，心跳蹦蹦直跳。
住在衛府這麽久，都快忘記來這兒的初衷。
仔細算算，我們一起夜觀天象的機會總共才那麽兩三次，夜游邙山之後，也一起在夜空下賞過星星賞過月，也只是欣賞而已。
衛玠從不問這顆星叫什麽，那顆星叫什麽等問題，我說什麽，他就聽著，偶爾吟誦幾首詩賦應景。我這個兼職“西席”太不稱職了，而我居然心安理得地在這住了近一年，眼看著由知交關系演變成情侶。
等了這麽久，他終於說出我想聽的話。
“當然要怪你，”我說。
能感覺到衛玠聽完這話緊張了一下，忍不住擠出幸福的淚水，接著說：“怪你現在才告訴我，你該早告訴我的啊。”
“我，不太會表達自己。”衛玠繼續撫摸著我的頭發。
你只是不會表達愛意罷了。
“知道你心裏有我，很滿足。不管以後發生什麽，只要你記得我是愛你的就好。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要學會放手，不管你有多在意多喜歡……是放手，不是隱藏。”
“放手和隱藏有何不同？”
“從表面上看，兩者是一樣的不在意。可隱藏時間久了，會有爆發的可能，且會傷到自己。而放手，就是放下心裏的執念，沒有副作用，不會傷到自己。”說完，覺的自己剛才說那些話，是件錯誤的事。
明明知道與衛玠不可能在一起，卻還是問他是否把我放在心上。知道他心裏有我，又勸他放下。
我終究是貪心的，貪了衛玠的心，他給了，我卻又不敢收下。
“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？”衛玠問。
是啊，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？
我能說這身體的主人命運多舛，註定要失言不能與你白首了嗎？
“沒什麽，只是一時感言。你覺的我說怎麽樣？”
“如果能放下，就不會隱藏，兩者該是易難遞進關系。”
“是嗎？”
真是一針見血，我倒是忘了衛玠最擅長清談的，跟他談這個，腦袋燒過火了不成。
聽我說了一通糊話，看我還算正常，衛玠才放心離去。
剛才因他那句“如果說請教夜觀星象，只是留住你的借口”最直白的情話引起加速流動的血液漸漸停歇，自己像身體被抽幹了一樣，躺在床榻上，渾身無力。
“娘子，要不要沐浴？”蝶香站在一旁問。
無奈苦笑，記起游湖那天對蝶香說的話，想必她現在也知道我這身體的身份了。
泰山南城羊氏，百大世族位列前十。
所謂的三羊開泰便指羊徽瑜、羊祜、羊琇三個堂姐弟。
羊徽瑜，晉景帝司馬師的第三任皇後；羊祜，西晉名將，坐鎮襄陽經魏晉兩朝而不衰；羊琇，幫助司馬炎取得帝位，母親是名門將女辛憲英。
泰山羊氏，何止三羊。
我泡在浴桶裏，水暖熱了我身體，也暖熱了腦袋，摸著肩頭上的疤痕，之前也好奇過，嬌嫩的身體怎麽會有這塊疤呢？原來是為了確認身份。
“蝶香，之前跟你說的話我一直都記得，現在，你要好好考慮考慮了。”
“娘子的意思是……”
我用手扒拉了下水花，任蝶香擦拭：“跟著我，可能會吃很多苦，可能某天會沒飯吃，餓肚子，也可能會遭他人的冷眼，被人罵。所以何去何從，你得自己選擇。要是想找個夫家，我就給你一份厚禮，如何？”
“娘子……”蝶香放下手中的絲布，站在我對面，眼睛裏滿是疑惑。
“你是聰明的，未來的路還很長，我不想你跟著我吃苦受罪。能給你的，也只有這些身外之物了，能明白嗎？”
蝶香當然不能明白，她再聰明也不會想到將來我受的磨難和屈辱，超越了饑餓，超越了身份。
“娘子，蝶香願意跟著您。”
“不再仔細想想？”
蝶香搖搖頭，繼續幫我擦背：“蝶香從小就被賣到這裏，衛家待下人還是寬厚的，只是蝶香明白，再寬厚也只是下人。娘子待人與他們不同，讓蝶香覺的自己是個真正的人。”
“蝶香，也許有天你會改變這種想法。”
把老夫人送的胭脂水粉、金銀首飾以及身上的全部家當分成兩份，給格理格娜。
作為一個借住的客人，拐走人家的家仆是件不道德的事，如果一次性拐走三個，顯然更不道德。我雖不是多麽有道德的人，但沒道德到這種程度的事還是做不出來。
所以不管格理格娜意願如何，我能給她們只有這些財物，也不枉費相處一場。
未及衛玠到羊府提親，第二天便有羊府的人找上門來——要人。
來者被一眾奴仆圍著且聲稱是羊府一等管家，禮節性的問候過，直指妙藍就在衛府，有許多人證明，昨天妙藍就是隨來京尋父的羊家二小姐一起進了衛府。
情況比較雜亂，老夫人一直沈默不語，衛璪又進宮職辦，據說衛玠當時只是禮貌性地回了句，便請我和妙藍出來認人。
大管家見妙藍比見我更熱切些，又看了我兩眼：“十三娘子，大人尋你的好辛苦啊。”
羊氏家大業大，正出的庶出的，枝葉繁盛。妙藍說我在羊家排行十三，是父親與第二任正妻所生，在家族排行十三。
沒有稱呼名字的習慣，基本都是按出生排行稱呼，十三娘子。
羊玄之尋我辛不辛苦我不知道，可大管家這聲音淚俱下，下一秒馬上就能哭出來的腔調，確實有感染到我。
“玠郎君說，娘子因受驚嚇而失去部分記憶，是小的照管不周，早該多派幾個小廝接娘子才是。”大管官又自責一番，面相頗苦楚。
“大管官，不必自責，也怪我不記得事，忘記了回家的路。”妙藍想說什麽，被我制止住。
這丫頭一說話，準沒好事。
長的是可愛喜慶，就是嘴巴跟她年齡一樣沒心沒肺，否則事情也不至於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。當時圍觀的人那麽多，妙藍口齒比專業播音員還要標準清楚，又哭成那樣，我想偷梁換柱，貍貓換太子都沒餘地。
所以，這次堅決不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。
妙藍再沒心沒肺，也看出了我的心思，很識趣低頭閉嘴，且不離我半步，生怕我丟下她不管，一副可憐無辜，受了數不盡委屈的樣子，讓人不得不心軟。
“好在，有妙藍。”我補了句。
“娘子，妙藍……”話未出口，眼淚已像開了閘的水龍頭，嘩嘩往外流，不哭個驚天地，也要來個泣鬼神。
“過去的事，就不要再提了，好在大家都無事。”
妙藍抿了下嘴巴，不再言語。
“大家管，這段時間多虧衛老夫人照顧，才不至於流落街頭，這份恩情，如…十三不能忘。你說呢？”這身體有名字，我卻不願意叫，轉念間，還是十三更好恰當些。
“十三娘子說的是，大人已經吩咐過，娘子自行行事便可。”
大管官掃了一眼衛府，待看到衛玠時，呆楞了一下，把腰彎的更低些。想來他也知道，當時與我一起在街上的是衛玠。
“老夫人，珂姐姐，王姐姐，這段時間，承蒙各位照顧，如……十三才無衣食之苦，請受十三一拜。”彎腰行一大禮。
眼前飄過種種過往，喜的憂的都歷歷在目，原本以為自己不過是衛府的一個過客，原本打算借住一兩天，卻不想這一住便是大幾個月。
曾經被他們懷疑過，冷眼過，另類相待過，但更多的是信任，因衛玠而無條件接受我這個來歷不明的人，隨時間醞釀的感情已經發酵，在我們之間蔓延。
衛家人對於兗州如初的問題只字未提，僅憑這點，衛家這個恩，就得記一輩子。
“好孩子，你終究是有福的，以後要多來這兒走動走動，阿珊阿琳出嫁了，你珂姐姐寂寞的很。”老夫人一如初見時，慈愛地撫摸著我的手。
我點點頭。
“十三娘子，放心。”衛珂張嘴要長篇大論地說的樣子，最後濃縮成六個字。
我明白她的意思，她是告訴我，衛家會幫我保守秘密，讓我安心。
我有又什麽不安心的呢。
命運的年輪已經定格好行程，我所能做的，不是照著行程走，便是被行程推著走。行程的細節雖然不太了解，但大致路線是定位好的，不容我隨意改道。
一陣孩子的哇哇聲音打斷我的思路，王茵抱著孩子上前，滿眼慈母地看我：“妹妹，以後要常來，阿崇會想你的。”
三個多月大的衛崇瞪大了眼睛看我，孩子的眼睛烏黑明亮，像是能看透一切。待看清，我沒什麽不同，咧嘴笑了起來，聲音回蕩在整個客廳，引得老夫人要抱過去逗趣，沈悶的氣氛被瓦解成融融地喜悅。
衛玠沒有像往常一樣去逗衛崇，眉目清明地站在一邊。
相信他也感應到了此次離別，再相聚便很難了吧。
“衛玠，跟你要個人。”我故作輕松道。
“誰？”
“蝶香，跟她相處慣了。”
“好。”衛玠毫不猶豫地回答，臉上飄著笑，極度光華。
衛玠精神時比愁苦時美多了，尤其是他作學問時。
一旦極度投入其中，能寫寫畫畫三五個時辰不停，墨要一直不停的磨才能供應的上。記得有次，他寫的很投入，我在一邊幫他磨墨，手指腫了兩天。從那以後，衛玠收斂許多。
可我喜歡他認真的樣子，大抵是因為投入做事的人最有魅力。衛玠長的本來就美，又耐看，再加上這獨一無二的魅力，我竟看癡了好幾回。
就像他現在這樣，周身都泛著光，養眼奪目。
這是我等了兩世的心上人吶。
“謝謝你……”
這是我心底最想對他說的話，後半句是，愛我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好吧，寫哭了，離別啊，這一別，經歷了那麽多事。
啥都不說了，打分送花花吧。(☆＿☆) (*^﹏^*)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